■ 孙朋海　文　刘奋武　整理

一丝不苟要求严

他从来不收人家东西。当时胡集公社（现东胡集镇）老书记王某某找到他，原来是王的一个孙女，南京医科大学毕业（那时候大学毕业生都是包分配的），家里有安排到淮阴一院当高护的想法，孙县长很高兴，说：“我把这事告诉晓阳（孙晓阳，孙步坦小儿子，时任市一院院长），叫你孙女好好干。”王又说：“我带一箱酒给你。”孙县长当时就翻脸说：“我要你什么酒。”还是我在旁边带弯子说：“酒不是没拿来嘛，我带几个山芋过来给你尝尝。”孙县长这才意识到语气有点重了，缓和地说：“山芋可以拿来。”孙老后来究竟跟小儿子怎么说的，事情又是怎么办的，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一次，县政府总务股派人拖一车拆房子拆下来的柴把送给他家烧火，他碰到后问人家：“你们拖柴把过来干什么？”来人说：“这是送给你家烧的。”他顿时大怒，用手一指说：“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是我县长买不起吗？怎么不送给小干部家烧锅的？”县经委几个干部在现场拍手叫好。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不一一列举。

他对儿女要求非常严格。他的三子一女都是高干，大儿子孙谦，原某报社总编室副主任、主任编辑，之后任香港凤凰卫视副总裁兼凤凰周刊社长、总编辑等职。二儿子孙鲁曾任淮安市商业局局长，后来调任省国投办副总经理。小儿子孙晓阳，博士生导师，曾任淮安一院院长、市政协副主席等职，在一院时受到全体干部职工的一致好评。小女儿孙亚芳50岁时已是解放军某部高级专业技术干部、大校军衔。淮安市委原书记姚晓东问孙老：“你是怎么把子女都培养成高干的？”孙老半开玩笑地说：“全是被我打的！”

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也非常严格。有一年，我到县农业局找熟人开了一吨半化肥，当时化肥等物资都是计划供应的，十分紧俏，不开后门是不容易买到的。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孙县长知道了，他亲自去县农业局调查。原来县农业局共开了三吨化肥出去，其中有一半是开给我的。孙县长当时劈头盖脸给我一顿熊，要我以后不许这样做，要不然就不要在他身边工作，语气非常严厉。从此以后，我处处以他为榜样。1987年4月，我因“安全驾驶百万公里无事故”被淮阴市人民政府记为一等功，《扬子晚报》《江苏工人报》、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先后刊播了我的先进事迹。为此，孙老特地给我写了一首诗，全诗已经记不起来了，其中有赞语为“认级虽非投笔吏，评功未必逊簪缨”，说我是光荣、伟大、平凡的小人物里面的大人物。在台湾的涟水人王纾难依孙县长韵赠诗道：“任职虽非高级职，评功亦可比簪缨。”

王纾难和孙县长吟诗作对，棋逢对手，他感慨中国大陆竟然还有像孙步坦这样能文能武的县长。实际上他哪里知道，中国大陆像这样的干部并不少。原深圳市委常委、人武部政委沈士义曾到过他家，见他家一贫如洗，连一个大衣橱都没有，十分钦佩地对他说：“你真正是宋朝的米南宫、清朝的刘罗锅、当代的焦裕禄。”　　

知错必改勇气大

有一次开三级干部大会，他号召选稻种要选良种，并举例说：“这就跟我们征兵一样，秃子、麻子全给他干掉。”散会后他问我讲得怎么样，我一盆凉水泼过去说：“你开会不加考虑瞎讲。”他问我瞎讲什么，我说“选稻种能跟征兵一样吗？全县大队书记里有多少秃子、麻子？二十几个公社书记就有一个秃子、一个麻子，你在会上一讲，多少人往秃子、麻子身上望，你这叫侮辱人格。”他一拍脑门说：“哦，对对对，我明天就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另有一次，我们在红星公社吃中饭，公社书记吴学高向他汇报说有一个小队搞大包干，他桌子一拍说，宁可要饭也不许搞大包干。午饭后，他和县委副书记罗绪业、县农委主任汤锦荣等人开会研究农业上什么事情，我有点犯困，没参加会议，找个地方午休去了。我在午休的床上看到一张报纸，记不清是什么报了，内容记得，大致是国家农委、农业部组织十七个调查组，肯定大包干是生产责任制一种形式，其收成除了上交国家，留足集体，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这就叫“统一分配”，可以大大调动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我立刻没有了睡意，认真阅读报纸上的内容。他们开过会上车，孙县长问我为什么不参加会议，我说：“你开什么烂会？光知道搞生产，也不知道看报纸，你看看这张报纸。”他看过以后交给罗绪业说：“老罗啊，大包干肯定捂不住，我们到全县第一个搞大包干的生产队去调查调查。”

调查时他问得很仔细，对群众代表说：“我也承认大包干好，有包干的有没包干的，布局不统一怎么办？”有群众代表说：“孙县长你放心，如果我们三家种绿肥，他一家中间种麦子，我们放水淹绿肥，他家麦子不被我们淹掉了吗？这些问题我们在没种之前就统一好了。”他又问第二个问题：“五保户怎么办？”群众代表说：“我们一个生产队一个五保户养不起吗？一个五保户我们准备筹一千斤粮食供他吃。”孙县长笑起来，眉头舒展地问了第三个问题：“老百姓不上河工怎么办？”群众代表说：“我们共产党不如隋炀帝、不如秦始皇吗？隋炀帝大运河照开，秦始皇万里长城也没少筑嘛！”他点点头，又问第四个问题：“老百姓不交公粮怎么办？”群众代表说：“不交公粮，公社（乡里）自然想办法协调。”群众代表的这四个解答，立刻就解放了孙县长的思想。他在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上号召：“包包包，放放放，高举个人养猪大旗，奋勇前进……凡是赞成大包干的生产队长全是好队长。”

孙步坦任县长时，涟水成为全国商品粮基地县，全县人民为了纪念他，在五岛湖公园内建了“丰乐亭”。孙县长离开涟水时在五岛湖公园门口留下一副对联，原联记不清了，经原城建局局长成兆斌同志回忆，其内容为：“一湖开宝镜，映照千秋妍丑；五岛浮天权，均衡万古重轻。”大意是一湖水好比一个镜子，可以照出历代县官的丑俊，五个岛好比五个秤砣，可以衡量历代县官的轻重。

孙老时时牵挂的涟水老百姓早就吃上了大米饭，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许多农民都住上了楼房，购置了轿车，绝大多数老人都配有手机。如今的涟水，在一届又一届县委的接续奋斗中，已成功创成全国百强县。和我同时代的老人们时常感慨时代的变迁，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感谢共产党！感谢孙县长！”我习惯去五岛湖公园中的丰乐亭看看，不时地想起孙老在涟水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我要真心地说一声：“百岁孙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