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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2月01日
修伞老人
□ 梁诗韵
雨伞的顶扣刚脱落的那会儿,我拿棒棒胶粘了几次,但根本粘不住,无奈之下好几次想扔掉,但或许潜意识里在等着有修补的机会吧,于是轻轻放在角落里,时间一长就忘掉了。
前两天下雨想起那把坏伞,又动了找人修的念头——实在修不了,还可以把它完好的零件留给修伞的人。
我在一条小巷子里终于找到一个修伞的——他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他还兼修锁和鞋子之类,但即使这样,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少有活干,只是拨弄着几双捡来的破球鞋,给这双鞋添上一行针脚,给那双鞋打上一块补丁,打发时光罢了。
“是打小就吃这碗饭的,这一吃,就是好多年。现在丢不开了,一天不出来摆摊儿,心里就空得慌……”老人絮絮叨叨地告诉我。
对于他而言,这也许已不是单纯的一门手艺了,俨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一辈子只忠诚于一件事,相伴成老友,相伴成生命,也是一种了不得的坚守吧。
老人对我的到来很是欢喜和感激,忙不迭地摊开工具,他说:“棒棒胶不管用的,以后坏了就直接拿来修。现在的人啊,坏了就扔掉重买一把,谁还会捧一把破伞满大街找着修呢……”
伞顶有一层厚厚的胶水,老人要用小刀剔掉。见老人拿着小刀刮,我嘱咐老人小心点,别把手刮破了。
老人笑笑,说,没事的。
老人瘦瘦的,60岁左右,穿着朴素,戴着深色棒球帽,脚上一双布鞋是缝补过的。他的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我猜应该是他的妻子,此时她正在专注地整理摊位上的各种零碎。
这个修伞的老人让我回忆起老家,过去老家修伞的手艺人很少,只有逢集才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修碗的、磨剪刀的、拍照的、弹棉花的、爆米花的、挑货郎担的……
修伞的师傅一来,好多人家都找出坏了的油纸伞、布伞、塑料伞放在他的身边——不是这把伞的骨架断了,就是那把伞的油纸破了。
有的伞都破旧得不成样了,跟一堆烂树皮似的,居然也有人抱着它,让修伞师傅修。修伞师傅总是好脾气地笑笑,说:放下吧。
修伞师傅在一棵大槐树下坐定,取出工具,开始工作。他的旁边围着一圈人,大家一边谈笑,一边看他做活。
到太阳落山,家家户户都能拿回修好的伞。修伞师傅捶捶酸疼的腰,站起来,笑笑的,额上落着夕照的金粉……
现在随着各式各样的伞越来越多,老式的油纸伞一类渐趋消亡。虽然老人们总是抱怨现在的伞没有原来的老式伞结实耐用,但经济条件好了,伞坏了一丢了事,结实耐用又有什么用呢?
修伞的师傅也越来越少了,我遇到的这位修伞老人,可能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修伞师傅之一了。我想,这也是一种轮回,生命中,总有一些要消失,总有一些要重新开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坚守。
能坚守多久,就坚守多久。
老人慢慢修,我慢慢等。路过的人,都在那里停一停,看看我们,像看风景。
伞修好了,老人说:6块钱。
这个价格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要十几块呢。
我试着打开、收拢雨伞——完美。
我钱包里只有一张5元和几张10元的纸币,老人摊上压着3张5元的钞票,看样子他也没零钱找补。如果跟老人讲讲价,5元钱肯定也可以,但最后我给老人一张10元的。
老太太看了看脚下那几张纸币,有点为难地对我说:你有没有一元钱?
我说,不用找了。
老人说,谢谢你。
修雨伞是一门手艺,有人找老人修雨伞,让老人有了存在的价值。就算精打细算,几分钟几元钱就让一把雨伞恢复使用价值,比起花几十元买把新伞,还是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