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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8月15日
涟水方言家用器物用语辑考(十)
■ 万洪勇
对于农人而言,如果说田野上充满着希望,那么,打谷场上无疑就汇聚着喜悦和喧腾,散落着劳累和紧张,上演着决胜一季季农事的临门一脚,流淌着一行行即将入账的进项,是一块令人难忘且深怀念想的地方。
打谷场,涟水话称之为大场,亦可简称为场,发第二声,音同常。场的组词很丰富,将收割后的庄稼运至大场叫登场,将庄稼均匀地、薄薄地铺在场上叫摊场,脱粒的过程叫打场,把谷粒中的谷荚、谷壳、秕谷、短梗、草棒、草种、泥土、灰尘等杂物分离出去的过程叫扬场,收工下班和夜间这两个时段负责看护大场上的庄稼叫看场,谷物在场上吹晒即将或突然遭雨而紧急将谷物运到室内或覆盖遮雨物叫抢场。广义的打场包括摊场、扬场等各道工序。打场的“打”可以和待打场的庄稼组成动宾词组,如打稻子、打麦子、打豆子、打芝麻等。
打场的器具主要有连枷、石磙、木锨、摊木、竹筢和扫帚。连枷又作梿枷,枷的方言发音若“该”,这是古音保留。连枷由一个长柄和一个短小的木(竹)排组成,用来拍打谷物,使谷粒脱落。木排和长柄用转轴连接,使得木排可以转动。庄稼烤晒到一定程度,即可举起连枷拍打。连枷举起、落下的过程伴随着甩、悠、拍的动作,借助转动力和重力势能做功,具有省力的功效,简单易操作,是农耕时代一种普遍使用的器械。石磙比连枷功效大得多,靠牛拉或人拉滚动,在庄稼上碾压,使谷粒脱落。木锨是扬场的器具,锨头是木制的,大而薄,轻便省力。木锨铲起谷物向空中抛撒,利用风力来分离杂物。摊木是摊铺和聚拢谷物的工具,丁字形,木柄前端安一根可贴地的平整横木。竹筢用来搂拨翻晒谷物,扫帚用来清扫杂物。
生产队里的大场真的很大,如同学校的操场。打场时很壮观,也很热闹。各家各户也有自家的大场,当然要小得多,街上人家的大场最小,只有门前一小块地方,打场时不免要占用街道。
杠子和绳子是两件很不起眼但用处很大的家用器物,在农村,几乎家家必备。装卸工和搬运工比较擅长使用这两种器物,有了这两样大可摆平一切。杠子是圆、粗、硬、直的长木棍,不变形、无弹性,用来抬重物或撬重物,还可以抵门、抵墙,与扁担的功能不同。扁担扁,较杠子为轻巧,有弹性,用来挑水、挑粪水、挑担子。绳子有粗有细,有用小苘搓的,有用黄麻搓的。最结实的绳子是“麻檀”,顾名思义,这种绳子是麻做的,但“檀”的本字不知道怎样写。青檀是大麻科植物,是我国特有的纤维树种,青檀又被称为麻檀,我们所说的麻檀会不会是用青檀纤维制成的呢?
开药店和开饭店的人家会有一种叫药碾子的器具,常见的是由铁制的碾槽和铁制的像车轮的碾盘组成。药店用来碾磨药材,饭店用来碾磨食材。药碾子有个文雅的学名,叫惠夷槽,据说与华佗有关。
弄河工、杠屋基,还有修路,会用到这两样器具:打夯的夯和打硪的硪。夯与硪功用基本相同,都是用来夯实地面,只是形状有异,夯是圆柱状,硪是磨盘状。这两件器物的使用都须多人合作,拉起系在器具周边的绳索,再猛地放下,以此砸平夯实地面。硪在涟东、涟西发音有别,涟东发入声【务鳄】,涟西发“鹅”音。
涟水家用器物里还有一件,是用来鐯(刨)冻土、油泥、冰冻之类的坚硬物体的。这个器具方言叫法是“鲁计”,计发轻声。鲁计形状是丁字形,短柄的前端安有竖立的铁制尖头,尖头两端有差异,一端是锥子状,另一端是凿子状。普通话称为鹤嘴镐、十字镐、洋镐等。 在涟水话里,“鲁计”与农药的一种形态乳剂同音,这让我一直困惑不解。我问中学的同学,记得这个器具和名称的已经不多,我们这里有无这种器具都存疑了。后来扩大查证范围,从涟东到涟西,都有人记得有这玩意,大部分人说是鲁计,少部分人说是鲁器。我问老农,老农不假思索地说是鲁计,问其名称由来,说不知道,反正都这样叫的。
有人讲,应该是鲁器,指的是鲁班发明的器具,因为听过人们把木匠携带的工具称为鲁器,鹤嘴镐不过是在我们这一带被鲁器一词特指了。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只是鲁器的“器”方音转为“计”了,就像伙计的“计”反过来被我们说成“气”。还有人提出大胆猜想,鲁计可能是鲁戟,鲁国的戟。这是说鲁计原本是兵器,后改造为民用器物。这个猜想无法得到证实,但农具和兵器角色转移的情况确实存在,连枷古时候就做过兵器的。方言词“鲁计”的来历还得继续追寻。
还有两种家用器物,是“安置”婴儿的婴儿车和婴儿学走路的辅助工具小推车。这两种车子都是木制的,小推车有轱辘,婴儿车没轱辘。涟水话把婴儿车叫作小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