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众诚

我有一个闲不住的父亲，他在门前的空地里种上一些花草和蔬菜，因为这些活儿，都是父亲特别喜欢做的，他把那些花草和蔬菜侍弄得姹紫嫣红，像是给自己的儿女收拾得眉清目秀，招人眼目，父亲的心里也很是舒坦。

父亲喜欢种菜，从我记事开始，看着他把我们家的菜园子整出一畦一畦的，然后便种上时令性的蔬菜。松土、浇水、施肥......每天乐此不疲。

父亲的菜园子有两处，一处是家中的院子，原来的花园已被蚕食成菜地，中央的月季花、玉兰花、金银花等因不受待见已被挖走移开，种上冬苋菜、韭菜、芹菜、白菜等应季的蔬菜。院子周围的树上爬满了苦瓜丝瓜的虅蔓，长得嫩喜人。另一处就是门前那块空地，这块地后来便成了父亲的专业菜地。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他每做一件事情，既讲究又认真，从不马虎做事。尤其是在他的菜园子里，可算是动了不少心思，就比如，在蔬菜的品种上，父亲专捡别人没有种过的蔬菜品种；在肥料的施用和管理上，父亲都是施用鸡粪、猪粪等有基肥，从不应用化学肥料，长出来的蔬菜，让人吃起来鲜嫩、味纯，别有一番风味。

父亲的菜园子虽然不大，却是他的天堂，那里种着他的宝贝，每天小心翼翼地侍弄着，特别是母亲去世后，那里更是他打发时光消除寂寞的好场所，菜园被父亲收拾得井井有条。丝瓜扁豆满架，南瓜满地爬，小葱棵棵似剑，韭菜根根如阵，西红柿、黄瓜和青椒，在架子上红的红，青的青，弯的弯，尖的尖........忍不住想起在学校里学过吴伯箫的课文《菜园小记》里说的，真的是姹紫嫣红，这么多的菜，一家子肯定吃不完，但父亲又很少把多余的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而是送给邻居们分享，这也成为父亲最开心的事情。

在菜园旁，立着一个大水缸，每天洗米洗菜的水，父亲从厨房里一桶一桶拎出来，穿过客厅和阳台，走进菜园，把水倒进水缸，备用浇菜，节省一辈子的父亲，常被左邻右舍孩子们的嘲笑，而且劝他说，现在菜好买，什么菜都有，就别整天忙乎这个了，好好养老不好吗?父亲会说，劳动一辈子了，不干点活儿难受。细想想，人老了，其实不是享清闲，而是怕闲着，能有点儿事干，而且，这事干着又是快乐的，便是养老的最高境界。父亲的那些菜，便有他自己的心情浸透，有他往事的回忆，是孩子们上班上学之后孤独时的伙伴，他可以一边得弄着它们，一边和它们说说话。

父亲侍弄他的菜园子，就像侍奉他的孩子一样，那么细心，那么喜爱，那么执着........其实，个中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父亲除了他有一个闲不住的性格外，最主要的还是想通过经营好菜园子，为在城里生活的儿女们多提供点新鲜蔬菜。一次，我们乘着双休日回趟老家，专门来到父亲的菜园里，分享父亲种植的各种新鲜蔬菜。当我们赶到父亲的菜园时，父亲已将各类蔬菜分成五份，等着我们回来取。父亲看着我们姐弟五个齐刷刷地站在他面前，高兴地说：“你们几个先在家歇着，我在出去刨点红薯给你们。”说完，父亲便扛着铁锹到他的菜园里去了，约莫一个小时,就见父亲扛着一大袋红薯回来了，腿不软气不喘。

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的高启曾有一诗云：绿地芳草满晴波，春色都从雨里过。知是人家花落尽，菜畦今日蝶来多。

这首诗对喜欢田园劳作的父亲最适合不过了。

父亲曾对我说过：土地是最有良心的，你对她好就会得到加倍回报。

为了让父亲更志得意满和老有所乐，我们姐弟五个决定，把父亲挖出的山芋、新摘的蔬菜、宰杀的土鸡和玉米面分回去吃，就这样，我们一直吃着父亲菜园里的蔬菜，直到父亲五年前去世。

父亲去世后，为了不让父亲的菜园子撂荒，我们姐弟决定轮流回去学种蔬菜，经营好父亲留下的菜园子。虽然在种菜和管理上不怎么在行，长出的瓜果蔬菜也没有父亲种的蔬菜好吃，但是，每当我们想到自己在父亲菜园里亲手种植的瓜果蔬菜时，总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味儿。也让我明白了，只要父亲在，家里菜园子就会有父亲辛勤劳作的身影，那是每个家庭里无声却动人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