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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8月25日

人在事上磨

■ 常 钦

读《传习录》,里面有这样一段话很有生活哲理,现摘录于此。问:“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先生说:“是徒知静养,而不用克己功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每每读之,感触良多。我平时也是如此,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人生,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有许多设想,而且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完美无缺,可一旦遇到事情,就完全不同了。有的想法与实际相去太远,甚至有的想法是漏洞百出,属于很“弱智”的一类,根本用不上劲。理论与实践是完全不搭边,解决问题吃力不说,而且极容易出了大问题呢。

当年,我干道路检测工作时,每天帮着师傅扛着各类检测仪器,奔波在不同的地方。师傅姓顾,从业多年,手里多本证书,人称“顾高工”。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师傅后面学本事,害怕出什么错。师傅很严厉,要求很高,一天,他送我几本厚厚的专业书,上面有师傅学习时留下的许多痕迹,标注的地方很多,重点的都带上五角星。“你是跨专业就业的,专业不对口,你要从基础理论学起,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理论做支撑,你的检测水平永远上不去,更不要谈成为大师级的人物,只学个一鳞半爪的,充其量就是一个普通检测员。”师傅的话很有道理,没有理论参考,我只能机械地按照师傅的意见这边检测一下,那边检测一下,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全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理论学习是枯燥的,各种乏味的专业术语、各种无聊的数据搞得我头晕眼花。有时我恨不得扔掉这些破书,美美地玩上几天,当一个无拘无束的逍遥人。对于我时不时偷懒行为,师傅给了最严厉的批评。

于是,我不敢怠慢,放弃一开始就跟师傅学操作的想法,改由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世上没有一条捷径可走,检测更是如此。“人在事上磨,你经历得多了,你的检测能力就上去了,特别对一些复杂路段的把控能力就强了,即使是随机取样,也是点点到位。这才是真本领。”记得有一次,我自认为找到了一些检测诀窍,主动上路检测。师傅说:“你先干,我验收。”结果,在那个段路,有十处不合格,我才找到一处。当师傅过来时,围在我身边的施工方人员一下子跑了大半,不能不说,他们对我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师傅上阵,情况逆转,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施工方不得不按照师傅的要求重新施工。

一上现场,师傅的专注力表现得特别强,他凭肉眼就能看出哪段路不符合标准,一检测,就是板上钉钉子。正因为如此,施工方是百般讨好他,害怕他那双“毒眼”。施工方动不动就想请师傅吃喝,但师傅一般不会答应。施工方认为,不把他伺候好了,不知他哪天突然来了劲,那他们损失的可不是十顿八顿的酒饭钱。师傅这人职业底线是有的,该找的问题一个不漏,他认为吃点喝点只要不拿,都不是什么大事。师傅喜欢给人“面子”,况且吃的都是别人组织的饭局,与施工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每次饭局都有施工方的影子,双方自然是心照不宣。但师傅都是丑话说在前头,不会因吃饭喝酒而改变他的原则。

别人都认为,师傅说的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到时还不是吃人家嘴软?各种关系再一渗透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可是他们错了,师傅的规矩那是“铁规”。2019年,我们负责的那条一级公路进入最后的检测时间,刚刚到任的施工方负责人与师傅是高中校友,多年不见,两人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老同学说什么也要与师傅把酒言欢,而且老同学特别声明,同学相聚与单位无关,自己掏腰包作乐,不为别的,只为一醉方休。结果,在施工方的轮番轰炸下,饶是酒量奇大的师傅也是独木难支,我那酒量又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在清醒的时候,及时叫停。施工方哪里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一个个还争先恐后敬师傅的酒。师傅摇摇沉重的脑袋说:“这酒就到此为止吧,你们都听我徒弟的。你们也不想我酒后出错让你们返工吧。”此话一说,老同学立即满脸堆笑,“那就听顾高工的,酒停了。”刚刚还硝烟弥漫的战场画风一转,立马变成一个温馨感十足的画面。

酒后检测,一点事都不误。师傅指地方,我负责采样本,现场点评,施工方一一认账,老同学脸上挂不住,还是表示要认真整改。师傅说:“哎,老同学,我们是一码归一码,喝酒是你我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喝的是兄弟酒;检测时,我就不能拿国家的工程不当回事,否则那可就是犯罪了。”师傅说得合情合理,既把握了政策,又照顾了兄弟情。师傅对我说:“我所有工作的经验,都是从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磨炼出来的,知道怎么应付相对复杂、棘手、艰难和需要担风险的事。当然,喝人家酒是不对的,这一点,你以后不要跟我学。”

我明白,人生有很多选择,没有应该不应该的。有时你选择的路,注定是别人很难帮到你,你必须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而我很幸运,在检测的道路上,有这样的好师傅为我领路为我遮风挡雨,这样行走相对轻松一些,但也会有所欠缺,有时我是无法体会其中的苦与乐的。后来,师傅调动外地,工地上只有一个检测员,每天经历不同的事,与不同的人与事打交道。遇到问题,只能自己拿主意,我的原则就是问心无愧就好。在默默地独自承担检测任务时,我渐渐体会到师傅的苦与乐,突然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人生的路,还是自己放手去闯荡吧,我必须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