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报平台

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内容详情
2020年06月30日

谜 团

■ 杨海燕

我很少回老家泗城,但一直和泗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联系着。一次,我回乡探亲,被一位朋友知道后,就邀请了几个朋友小聚。酒逢知己千杯少,加之久未相会,我和他们开怀畅饮,坐在我身旁的老李很快就喝得面红耳赤,显然,他已经醉了。醉了的老李,贴着我的耳朵冷不丁抛出一句:“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要介意啊!泗城传言,谢林是邱言提拔的,邱言曾是你祖父的秘书,因有愧于你祖父,才通过提拔谢林来弥补你的祖父,是不是真的?”

谢林是我的小叔,曾任泗城县长。在小叔做大徐乡党委书记时,邱言是泗城县委书记。

老李问这话时,小叔不再是县长了,他在狱中已经度过了一年。此时,祖父过世十多年了。

老李很少说八卦新闻,现在,他的目光期待着这个八卦新闻的真相,说明这个八卦新闻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终于激起了老李的兴趣。他和我姑姑曾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相比别的朋友,他和我要亲近些,说话也不见外。而我,面对他期待真相的目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实话,我关于祖父的记忆少之又少,关于他的人生经历知道的就更少了。我记事时,祖父很老了,他整天架着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坐在藤椅上安静地看着书,到我青春年少时,外面的世界吸引了我,与祖父的联系就更少了。

酒尽人散,一夜过后,醉意逐渐退去,但老李的话却越发清晰,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

父亲说过,祖父的晚年曾写过满满一纸箱的日记,但后来被二婶搬家时扔了。我想,要是日记没失落的话,里面一定有老李想要的答案。

现在只能去问父亲了。

父亲一改往日温和的表情,脸色凝重,似在努力回忆着过去。父亲七十多岁了,他的记忆力因疾病而严重衰退,还能回忆得起来吗?我担心着。

父亲不像平时说话那样随意,他惜字如金,确保还原那段真实的历史。在父亲缓慢的讲述中,祖父的人生在我的脑海里丰满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祖父并不是出生在当时贫瘠的乡下,而是出生在泗城一个比较富裕的商人家庭,曾祖父生意兴隆的布店足以让一家人丰衣足食。祖父自幼喜欢读书,在兄弟三人中出类拔萃,深得曾祖父欢喜,送他到学问好的私塾先生那儿学习。然而,好日子在祖父十岁那年戛然而止,日本兵进城了,一把火烧了曾祖父的布店,也烧去了一家人的生活希望。绝望之下,曾祖父想起老家还有几亩薄田,于是携家带口回到了乡下。

祖父并没有因生活突然陷入困顿而放弃读书,而且,他也喜欢乡村的幽静。

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的祖父,被乡政府录用,做了一名普通的文书。命运再次眷顾了他,他被下乡视察的一位县领导看中,当即带走做其秘书。后来,他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做了农林局副局长。

“文革”开始了,做祖父秘书的邱言,为了表功,揭发了祖父说过的一句话:“很多的批斗对象都是无辜的。”于是,祖父也成了批斗对象,每天忍受着各种屈辱。

“文革”结束后,祖父平反,邱言官运亨通,做了泗县县委书记。

“邱言确实来找过你祖父,他们谈了很久。”一旁的母亲也回忆着。她记得,邱言来看望祖父时,她和曾祖母在门口纳鞋底,邱言临别时问祖父:“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你。”祖父摇摇头,曾祖母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希望祖父开口请求安排儿女的工作。然而,祖父始终没看曾祖母一眼,也始终没吭一声。

祖父因病逝去一年后,小叔调到了县政府工作,此后,他仕途顺畅,一直做到县长,后迷失自我,终致锒铛入狱。

“以我看,你小叔的升迁并不是得力于邱言。你祖父清廉正直,不会让自己有人生污点的,邱言如果想弥补愧疚感,更不会违背你祖父的心愿。再说,你小叔在调到县城前,邱言已经退休了。”在听了母亲的话后,父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祖父的一生就像他门前流过的小河一样清澈见底,我要用这样的清澈涤去弥漫在老李心头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