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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9日
戳一戳韵母为“鳄””的那些涟水话(下)
——涟水方言概说之三十六
■ 万洪勇
前两篇说到,涟水方言韵母【鳄部】里的那些字非常有特色,发音强势,有似物体撞击般铿然作响,而且这个韵部里的字非常丰富,还多是高频词。本篇接着加以列举分析。
前文已经介绍过,普通话韵母为uo的字,在涟水话里其韵母有很多转为入声韵“鳄”。如手镯的镯、捉拿的捉、浑浊的浊、琢磨的琢、桌子的桌、卓越的桌,都读成涟水话的“桌”,拼读为“资务鳄”;着装的着、结构助词的“着”、着落的着、着手着眼着笔着色的着、用得着够得着见得着的着、人睡着了火点着了的着,着火着凉的着,妙着子的着,作业的作,斟酌的酌,统统读成涟水话的“作”,拼读为“资鳄”。
根据这个规律,可以推知,涟水话里“桌头桌脑”的“桌”就是“笨拙”的“拙”;“肉桌桌”的“桌”就是“茁壮”的“茁”,肥壮、甸实的意思。“肉卓”也说成是“肥卓”。“肉卓”形容食物、果肉块儿大,也形容某项收入很丰厚,值得欣喜。
吃冰棒的吃,在涟水话里有个专用字,拼读为“斯务鳄”,“斯”是声母,“务”是介音,“鳄”是韵母。“斯务鳄”这个字不仅用来表示吃冰棒,还可以表示吃其他东西;不仅用来表示吃,还可以用来表示用嘴吸掉某物表面的附着物或内部的液汁,或表示用嘴撸掉某物表面的附着物。这个字,普通话里的书面用字是“吮”,发音为shǔn,固定组词为“吮吸”;口语用字为“嗍”,发音为suō。“吮”和“嗍”是同义词,甚至可以说“嗍”是“吮”的俗读,是“吮”的俗字。而涟水话里的“斯务鳄”,直接就是“嗍”,也就是说,涟水话的这个“斯务鳄”就是普通话“嗍”的古音。
我们不妨来细细嗍一嗍这个“嗍”字,很可以“嗍”出些滋味的。“嗍”字形旁为口,因为这个动作靠口来承担,韵母用“鳄”,则先声夺人、准确生动地模拟出“嗍”的“声”势。“嗍”这个举动会发出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干脆、饱满、急促、刷刮、响亮,还具有一定的摩擦力和爆发力。儿童吃冰棒,自然很是惬意,为张扬这种惬意,往往会嗍得很夸张,声音要比成年人的响;人们在用手抓食物品尝美味之后,也会夸张地嗍一下手指,发出打响指般的响声。使劲用力,俗语会形容为“使出吃奶的力气”,而婴儿吃奶的专用词恰好就是“嗍”,“嗍”是嘴唇聚拢、用唇舌裹吸之意。从婴儿嗍奶,不难感受到嗍的力度和“声”势,也正因如此,为了讲求文明进餐,家长会教育小孩要注意吃相,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嗍筷头。嗍筷头一是形象不雅,二是会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声。在越来越注重文明礼仪的今天,把嗍筷头归为受约束之列,更是理所应当。还有,可能是嗍奶的依赖性使然,幼儿往往会养成嗍指头的习惯,为了卫生和文明,家长和老师也会对此加以纠正的。
扇耳光的扇,涟水话会说是[务鳄]或“获”。我以为,[务鳄]和“获”本字都是“掴”,这个字在普通话里和“郭”同音,在古音里都是入声字,那么在方言里也可能同音。这样,“掴”就说成了“郭”,“郭”的声母脱落不就变成了[务鳄]了吗?“掴”和“国”,在普通话里是同音,在古音里是同一个韵部里的入声字,那么,“掴”在涟水话里也可能读成“国”,考虑到g、k、h不分,“国”也就可以变成“获”了。耳光是书面语,口语叫耳刮子,涟水话叫“[务鳄]井”,其实就是掴颈,耳光的耳、掴颈的颈都是脸的侧面的代称。
花朵、树叶、秧苗枯萎下垂,涟水话会用[德鳄]这个发音来表达。我以为这个[德鳄]是从连绵词“耷拉”变过来,可以说是“耷拉”的合音,因为“耷”在古音里是入声字,而且“耷拉”的意思就是下垂,如“耷拉着脑袋”“小狗耷拉着尾巴”。[德鳄]不但可以形容植物,也可以形容动物,不但可以形容外形,还可以形容精神、情绪。如“他感冒一周,人有点儿发[德鳄]”“好几门科目没过,他明显有点儿发[德鳄]”等等。形容人萎靡不振、士气低落,会说是“[德鳄]头[德鳄]脑”的,和“耷拉着脑袋”意思相近。
[德鳄]这个发音还可以用来形容口齿不清,如说某人说话有点“[德鳄]不”,称说话“[德鳄]不”的人叫“[德鳄]不舌子”。其实,“[德鳄]不舌子”就是普通话里的“大舌头”,“大”和“耷”在古音里归于同一个韵部,都是入声字。帽子前面的遮檐,涟水话叫“[德鳄]舌子”,我觉得这是形象化的一个说法,把帽檐形容为一个大舌头,也就是“大舌子”,而“大”字发成入声就是[德鳄],所以“大舌子”就说成了“[德鳄]舌子”。
[德鳄]在涟水话里还有弄脏的意思,如衣服“[德鳄]脏了”、衣服“[德鳄]上油漆了”。糟蹋房间、环境,也会用[德鳄]来表示,如“家里家外[德鳄]得不像样子了”。叫人不要随地吐痰,言语重一点的涟水话会说是“不要瞎吐瞎[德鳄]的”。我以为,这个[德鳄]就是“落”,“落上灰”可以说成是“[德鳄]上灰”,“落”的声母是l,而d、t、l、n在一个音位上,可以“串调”,“勒”变“德”是有可能的。[德鳄]的这个意思可以引申为“加”“砌”“塑”等动词词义,如“[德鳄]了一间小锅屋”“[德鳄]雪人”“挖泥[德鳄]浆”。
在涟水话里,[德鳄]由弄脏这层意思,又引申为诬赖,这种诬赖常会用在男女关系和贪污盗窃方面。所以,涟水人最害怕这个[德鳄]了。老公公最怕被儿媳妇[德鳄],男上司最怕被女下属[德鳄],男职工最怕被女职工[德鳄]。谁要是被如此这般地[德鳄]一下子,往往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真叫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正因如此,[德鳄]也就成了某些品德低下女性怀中的一件暗器,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