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刚过，在婆婆的催促下，我们推着她来到了田野。

“这人朝田里一走，心情就不一样了，快把刀给我。”婆婆说着便伸出了手。

我和嫂子忙将她从轮椅上搀扶下来，她急促地迈开腿，突然趔趄一下，慌得我们连忙将她扶稳。

婆婆在今年正月初十的早上毫无征兆地跌倒，送进医院后很快被确诊为脑梗死。

看着昏迷的婆婆，我们怎么也不相信一直很健康的她怎么会忽然病倒？

为了照顾婆婆，二十多天来，我们一直在医院、家庭、单位之间奔波，忘却了春的到来。

昨天，我去看望婆婆，她说：“田里荠菜估计都要开花了。”

婆婆以前一直在田间劳作，现在生了病，人一下子闲了下来，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比疾病还痛苦的折磨。

——趁着阳光和煦，我们推着她来到了田头。

“这空气比城里好多了！”婆婆说。

我赶紧拿出小凳子，和嫂子扶着她坐下来。

“三月三，荠菜煮鸡蛋，吃了一年不头疼。以往，我都给你们煮了，今年躺在医院没煮。”婆婆满脸歉意，“现在不能错过吃荠菜饺子，今儿一定多挑些，管你们吃个饱。”

听她这么说，我有点后悔昨晚说了想吃荠菜饺子的话——不然，她今天也许不会如此执意要来。

我把镰刀递给她，她左手接过，把镰刀换到失去知觉的右手，试图像以前一样娴熟地割下荠菜。

可惜右手握不住，刀掉了下来。

“刀不用了，用手拔也挺好的。”我说，我在前面把荠菜先割下来。这样，只要婆婆轻轻一碰，就能轻松搞定。半个小时过去，婆婆的脸上满是汗珠，但是她的愁眉却一点点地舒展。

手脚渐渐灵活了些，她把刀又拿起来，用左手一点一点割，再试着用右手去捡。这样，每割一会儿，她便向前挪动一点，那花白的头发，在绿色的田野里云般飘荡。

绿色在田野蔓延，一只只粉蝶在绿海里翩翩起舞。荠菜铺满田野，那细小的绿，酽酽的绿，伴随着土地的清香，引我们一点点向前。

不知不觉，远处升起一缕缕薄薄的炊烟，那是乡村上空的精灵，是刻在婆婆心里的一枚印章。我们催着婆婆回家。

“时间早着呢，能来一次就多待会儿，明年还不知能不能来得了呢。”

“您说啥呢，”我说，“您看这荠菜，今年割了，明年又照样生长起来。您啊，像这荠菜，受了点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婆婆说：“那我好好活，明年还包荠菜饺子给你们吃。回家！”

温暖的阳光牵引着我们返回，婆婆不坐轮椅，坚决要我们搀扶着她走。绿色沿着涌向无限春光的点点新绿，在脚下延伸……